见鬼⑥

·本来以为可以一章完结我低估自己胡编的能力了orz。

·前文戳目录。

·现代架空,牵涉鬼怪。此章涉及cp:莲北,德符,东谨。

·ooc致歉。


告别了季符离,北景黏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力气起来,走到书桌旁边拿起一沓神符按顺序依次摆成一个圆形,中央隐隐浮现金色符纹。最后一张似乎还差了几笔,北景全神贯注地回想课本上展示的纹路,拿起毛笔蘸了朱砂,挥毫落笔如云烟。

停顿之间,中央金色符号骤然点亮,北景才算大功告成,扔了笔松口气。

谁料这口气还没松完,强烈的眩晕感席卷大脑,北景咬牙跌坐回床上试图抵过灵力大失的后遗症,模糊听见开门声。

莲华从门后露出脸来,北景一惊当即坐得笔直,强行压回顺意流失的灵力,忍着胸口的冰冷和阵痛却满意的感觉到清醒,小小地喘了口气。

“你,没事?”

莲华直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死死盯着他的面色,北景强装镇定,拿食指点着他的额头以拉开距离,微微偏过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习惯吗?”

“嗯。”莲华拉住他的手摩挲几下,发表观点,“很真实。”

从没被人这么轻薄的北景下意识挣脱,无果,看着莲华一脸正人君子的耍流氓,凶道:“大、大胆!”

磕巴了一下,北方家主的威慑力失了大半,莲华无辜地抬起眼皮,那抹血色恰似记忆里的残阳,鲜红渲染生死一念。

北景慌了心神:“放手!”

莲华应了他的意,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俞生呢?”北景鼓起脸对他吹口气,岔开话题。

莲华后退一步倚在墙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看北景脸色带粉,他一时竟然很想咬上去。

背后的瓷砖的凉意带给他镇定,莲华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门外:“还在找封印之地。那个天狗,真的封印在明都吗?”

“是啊,罗盘不会有错的。毕竟是九重天占星阁的神器。”北景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质量不怎么好,时灵时坏的。”

“……传说天狗所到之处皆是满目疮痍,九重天就安排了你们?”

“啧,小看我?我可是智勇双全!有空桑管理局全优学员毕业证的!”

莲华失笑。

“不过,其实一开始也不是我和俞生飞龙啦,本来九重天安排了唐湘和我,不过临行前一天沅白去帮忙,然后唐湘就把自己冻在了湖底。”北景托起下巴,那场面也是挺壮观,毕竟空桑管理局几百亩的鱼塘迫不得已全部停产了,“九重天这才通知四海管理局,让我先一步来到明都,再给他们定位。”

“那你也是够勇敢,一个人也敢闯进明都。”

“这种夸奖我不介意多听几次!”北景挑起眉毛,“不过就是来重新封印而已,我一个人也可以!”

就是封印的时候如果有外界生物捣乱就比较麻烦了。

北景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比起来,还是那个千面之影更难搞定……”

现在所有有关那大盗的消息,都是东璧带来的,其他一点头绪也没有。莲华不自觉紧锁眉毛,北景站起来,踮起脚按住他的肩:“不过放心!我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眼前这个努力平视自己的少年洋溢着和当年一样天真的笑,莲华久违的感受到心脏跳动加速是什么感觉。

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莲华在心底暗暗立誓。

——这次无关其他,是我所愿。

     

    

小石子滚了一路,撞上墙壁回弹,掉进了路上的一个小坑里。

北景叼着根棒棒糖出来就看见一脸烦闷的季符离拿石子发泄,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跟他哥吵架了。他扔过去一瓶乌龙茶,倚在他旁边新修的栅栏上,忽然找回一点点过去亲密无间的感觉。

“怎么?”北景明知故问,“你又惹德州生气了?”

“别跟我提他!”季符离情绪快爆了,拧开瓶盖以茶当酒吹了个底朝天,然后一抹嘴狠狠丢到一边,听个响。

天黑了。明都跟人间不大一样,白天安安静静很少能见到人(鬼)影,晚上,在日色散发完最后一缕余晖之时,才会有活跃在灯火间的影子。

但北景知道,这些影子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就像路边街灯下委委屈屈蜷着的团子似的小家伙。

据说他好像是吓死的。所以即使在夜色里,脸也白的不像话。

“那你不打算回去了?”

“烦!我爱哪儿去哪儿,谁都别想管我!”季符离揉乱了一头金发,胸前的扣子也开了两颗,制服穿他身上简直没个正型,要是德州在估计免不了又是一通说教。

他反手抓起一根用来支撑的木棍,指着那小家伙道:“喂,别在这儿蹲着!赶紧回家去!”

“我、我……呜呜……”小家伙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脸的快哭了。

北景不明所以,拿出棒棒糖看了眼季符离:“怎么了这是?”

他了解季符离,虽然对方随性了些,但从不拿别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那个叫德州的警官是个例外。

话音未落,一个魁梧壮汉走到灯光底下,胳膊上的刺青蜿蜒至衣服底下,太阳穴横穿着一个骇人的血洞,他露出一口獠牙,猥琐地冲小家伙伸出手。

小家伙看上去特别怕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瑟瑟发抖地递出去,季符离上前用木棍挡在两人之间,特别不爽,一个字直截了当:“滚!”

北景在心里道了句原来如此,把棒棒糖又塞回嘴里。

那恶鬼上下打量他几眼:“哪儿来的毛头小子?”

季符离不跟他废话,拧着一双眉毛眼神犀利,甩枪似的甩起了木棍。

——木棍穿身而过,那恶鬼还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季符离在心底狠狠骂娘,出门太急忘了拿枪,都怪德州!!

北景险些把嘴里的糖喷出来,“嘎嘣”一声咬碎了。

季符离一气之下丢了木棍,恶鬼狞笑着一步一步上前。

“嘭——”一声爆鸣猛然在耳边乍起,火花溅到恶鬼脸上,他的脸默默转了九十度,以相当诡异的姿势看到还拿着符的北景,一团黑气迅速弥漫开来。

北景愣在原地,全身的灵力不受控制逆转回流,完全不听命令,他只觉得那乱窜的力量如冰河般冻结了全身。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恶心又冰冷的触感缠绕上脖子,北景僵了手脚,呼吸瞬间不畅,眼前直发黑。

忽然霸道又凌厉的气息席卷而来,脖子上的黑影被生生撕裂,北景解开束缚狠狠咳了几声,脚下止不住地发软,有人从背后托住他的腋下,让他稳住了身形。

动作有点粗暴,北景觉得不适皱起眉。

“我没事。”他说着从莲华手里挣脱出来,生怕他发现自己现在体温低得不正常。

那恶鬼显然认识莲华,恐惧由心而发,当即跪下了。

莲华看也不看他一眼,强大的鬼力直逼而去,冲散那恶鬼的形状,以及一连串近乎刺穿鼓膜的尖叫。

季符离眼见着恶鬼完全消散,对莲华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表示不满,却也没多言。

他一挥手,对身后的小家伙说:“赶紧回去吧。”

他好像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谢谢”。

莲华拉着北景回了客厅,暖阳色的灯光下,白皙皮肤上那一圈红痕甚是扎眼,惊了莲华。

他此刻非常想将那已魂飞魄散的恶鬼复原再千刀万剐。

北景被他看得发毛,竖起自己的衣领,心虚地看向季符离:“你没事吧?”

季符离翻了个白眼,对他摆摆手。

你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呢!我带着荷叶包呢那鬼压根碰不着我!

哦。

“不过北景你是——”

“阿符!”北景突然大声叫了他的名字,“在明都袭警不是违法吗!那恶鬼不知道你的身份?”

季符离看着他疯狂使眼色再怎么也反应过来了,心说你就作吧,顺着他的话题回复道:“估计不知道,德州从不让我值夜班,也就白天那些个温良的见得比较多。”

“啧啧,你哥还真护着你。”

“谁需要他护着!”季符离炸了毛,梗着脖子口是心非,“我还希望他扔我到一边自生自灭呢!”

他是真的不记得到底和德州吵了多少次架,离家出走也不是第一次,其实他也就只气那一会儿,第二天被德州找到好言哄几句就跟着回去了。那家伙,就仗着自己喜欢他!

可谁又不是呢。

季符离有点丧气,他这次和德州吵架又是为什么呢?好像跟北景有关——德州不希望他卷进这次事件,无论是天狗还是莲华。

说多了自然就烦了,更何况德州还是个他掉一颗扣子都能唠叨半天的强迫症。

所以最后他无一例外地恼了:“德州我告诉你!我季符离不是白痴什么事都要你来交代我一遍!从前你说夜巡太危险不让我参与,行,你为我好我如你意。但我又不是废物!我有自己的思想,我能保护好自己,北景的事儿,我还管定了!”

接着一如既往跑了出去,也不顾身后那声急切的“阿符”。

然后他就出现在零号房子外面新修的栅栏旁边。

季符离理所应当在客厅休息椅上坐下:“我今晚就在这儿睡了,你们不回屋?”

北景没管他,打了个哈欠跳回自己房间,见后面莲华跟了上来,显然是要进屋的意思。

北景站在门口推他:“你出去!”手上却没怎么使劲,被莲华一把抓了手腕进去,身体力行地表示拒绝。

北景微恼,以前他是鬼不用睡觉站在他床头看他一夜就已经是底线了,现在有了实体还想跟他一屋?做梦!

莲华拖着他往床上一坐,血瞳里压着惊涛骇浪,看得北景忽然一阵不安,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难不成……他知道了同命符的事?

“你,脱衣服。”

“哦……等等,你说什么?”刷新了认知的北景跟他大眼瞪小眼,一秒,两秒……

莲华见他半天没反应,抬手拽开他的衣领:“我看看伤势如何。”

北景全身肌肉紧绷,所有神经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条件反射挣开迅速退到床头护住自己的衣服,脸色通红。

莲华垂下眼帘:“原来,你还是会怕我这样的恶鬼吗?”

北景匆忙拉好衣服,闻言皱了皱眉,自觉反应是有点过激,想了想移到他面前哄道:“谁说我怕!放心啦我一点儿事儿没有,不过就是今天灵力消耗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

北景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他,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偏要跟他签订同命符、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见他难过失望、更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他时会心跳加速一样。

二十五年的光阴消磨了一个人的记忆也给予另一个人成长,莲华在失控边缘忍受孤独的折磨,不爱自己也不爱他人,层层火光冲天下固执地把北景护在身后——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命中注定,但倘若人生再来一次,他仍会义无反顾的挡在北景身前。

“莲华,我问你,等你报了仇,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

“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一直保护你。”

他如深渊,期待北景迎着猎猎长风,纵身一跃。

“我不介意啊,不过我可不要你保护我。”北景凑近他,“如果你愿意的话,追随我怎样?我不会亏待你的!”

“好。”

北景与他相视一笑,抖开被子把莲华按在床上,闭上眼:“仅此一次,快睡快睡!”

     

    

洞穴的水流很急,暗涌时不时拍打到隧道的石台上,环境漆黑阴冷,潺潺声不绝于耳,云谨摸索上岸,发冷带水的手腕被一只尚有余热的手抓住,当下一愣,抬眼却望进无尽黑暗。

他虽看不见,也相当顺从的由着那个力道将自己拉上去,然后顺势扑到他怀里狠狠喘气,二人双双倒下,洞穴狭小,东璧的脊背磕到墙壁,眼睛也不眨一下,下意识护紧了胸前的云谨,手轻轻安抚几下驱散这人表达不出的担忧。云谨撑起身体,黑暗中视力良好的东璧看到那张清秀的脸逐渐凑近,目光毫无焦距,隐隐透出绝望来。

一只冰凉的手试探着伸入脑后,挡在墙壁之前,东璧后躲不得,云谨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闭上眼凭感觉吻了上去。

很冷,热量无法传递,无端地惹人心疼。

云谨记忆深处的东璧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处长,他孤傲自信,喜好独来独往,就像山林里凛然的孤狼,满带着蔑视众生的气息,旁人碰不得惹不得更爱不得,却教云谨深陷其中,死守着自己的清规戒律,只在对方有需要卷宗时才会偷偷临摹几眼。

那份诞生于违背律法的感情在角落肆意滋长,他怀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温柔地用毕生理智对待,试图掩盖下这份发烫的不合常理的爱。

东璧不会接受,因为云谨自己就不会,但他不止一次期待过抛弃所有条条框框同他一起享受犯罪的快感,那天他的心跳很快,手上的纸页饱受蹂躏,送别时轻轻提出“暂住”,等对方真的答应时前所未有地感到了刺激,从那之后所有犯下的错,皆因这一念而起,愈发不可收拾。

只是,只是……

纵他情愿将这份真情交付,也无奈于注定殊途,他们不肯交心相处,只能趁醉填充情感虚无,甜蜜中尝尽苦楚。

小心翼翼,反复修改底线,然后拿去自欺欺人。

墙壁上凹凸不平,突起的尖锐石子深深嵌进手背,刺痛感却让云谨吻得更深了。

搭在背后的手猛然紧缩,东璧很少会有这么惊讶的时候,云谨从来都能很好地藏起自己的情绪,这般失控他还是第一次见。东璧唇尖突然一痛,发现他回应不起。

怀里这个人像把一切都奉献出去,不似微醺后的冲动,那是清醒而绝望的……破釜沉舟。

血腥味似乎刺激到了云谨,他抬起头默默后撤,衣服湿透,长发与东璧身上的拉链纠缠在一起,一扯便痛,只好跪坐起来,狼狈又急切地抓起自己的头发蛮横用力。

“好了!”东璧附上手,解开绕在拉链上的头发,一手按住云谨的肩膀。

云谨看着他,肩膀传来的热量让他想疯狂逃离却又舍不得这一温暖,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抱歉,是我越界了。”

“为什么……要吻我?”

东璧不应该问这句,但他想知道。他向来对自己的推测有信心——这次例外。

云谨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那个吻完全出于情感,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喜欢之人担忧。缺失的视力夺取了他大部分思考能力,理智被逼入极端,他只能以这样懵懂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来换取一点安慰。

这是本能,但克制的太久,对人之常情竟然产生了陌生感。

“你不该来这里。”云谨低下头答非所问,声音发哑,“我恨你学不会惜命。”

“那你呢云谨?”东璧突然靠近,云谨恍然看到一双足以刻骨铭心的金色瞳眸,双肩被抓得有点疼,“你又为什么会来?”

这才是东璧会问的问题,但语气、情绪全然不对!云谨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拳头,声线颤抖:“你的衣服,我都放了追踪器。”

静,死一般,耳边只剩下没完没了的流水声。

他拿着一把刀,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疼痛并不明显,只是一味的冷,沉入冰河一般。

好久好久,云谨感觉一只手抚上脸颊,才惊觉脸上已是润湿一片,东璧咬着牙,声音几乎是逼出来的:“你胆子见长啊云谨!”

“……如果可以让你留下来。”云谨没有理会肆意流下的泪,语气近乎平淡——或许是他猜到这条路一直到黑也不会见到光明,人在凶多吉少时,都会产生豁出去的念头。云谨想,原来我也不能免俗。

他没有安全感。他远做不到面上那么置之不理。他卑劣的渴望着剥夺对方的自由。

东璧对他此时的坦诚表示惊讶,他完全不知道云谨想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因为你对千面之影的执着!我不应该告诉你鱼骨刀的事……关于你的每件事,心存私念的我,总归是无法公正对待了。”

云谨喃喃自语,这些话他可以一辈子藏在心里,但他不能一辈子欺骗东璧。

这个人,终其一生。

东璧罕见的感到了棘手,他看淡这些情爱是非,不曾想一向古板克己的云谨竟也会沉沦,抑或是,他从没好好正视过和云谨的关系,至少,事到如今,他也有责任。

“我们的事,等出去以后再好好谈。”东璧拉着云谨站起来,“先离开这里。”

     

    

北景听着电话里机械女音一遍一遍的重复,默默按下了挂断。

莲华从旁边探出脑袋,要醒不醒:“怎么?”

北景一边摇头一边放下手机套裤子,有点头疼:“联系不上东璧他们了。”

他披着白色衬衫,眉眼像个纯良的大学生。莲华满眼都是少年精细的上半身,白晃晃一片,身量修长,宽肩窄腰,没一点瑕疵。

北景自顾自扣好扣子,坐在书桌前,一支笔在手上转来转去:“看来寻找线索暂时要靠我们自己了。”

他早就写好了一系列线索表, 跟龙井也打了通电话,寒暄两句还没问到重点龙井那边就一句“生死各有命,你好自为之”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直接忙音。

北景问不出来,那就只能说明龙井知道的也不多,而知道的燕子推已经告诉他,他就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了。

他看着线索表,拿着笔在广寒宫三个字上圈了圈。

“那你有什么打算?”莲华微乱的黑发上一撮毛顽固地翘着,做鬼多年没尝过睡着的滋味,再加上昨晚几乎盯了北景的睡颜一宿,显然这时候他还有点不清醒。

“哦,我打算去一趟广寒宫。既然谢良辰是当年的参与者,他应该知道千面之影的一些事。”月球与人间信号不通,他要以后回九重天,一定让那些没事干成天聚会的神把网线拉月球上去!

“我陪你一起。”

“不必了。我就问点事,不出一天就回来。”北景下意识拒绝道,“而且明都这边的杂碎还没清完,你留下来帮帮俞生他们。”

他看着莲华别别扭扭地穿着的衣服,太小了拉链合不上,坦胸露乳有伤风化,而且那衣服很眼熟,好像……TM那是自己的!

“你!”北景一时气结走到床边狠狠揉了把莲华的头,没忍住笑了笑又给他把头发理好,莲华哀怨着一张没醒透的脸,让北景感觉跟逗狗似的。

“一会儿我让阿符帮你拿件衣服来吧。”似乎注意到莲华的眼神逐渐复杂起来,北景讪讪收手,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

不过最后衣服是俞生拿来的,季符离一大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见了,北景估计着应该是回去找他哥了也没放心上,跟俞生商量好之后的事宜,把用来封印的神符交给他,便打开了万象阵。

“那我走了。”他这句话是说给所有人的,眼神却瞟向莲华,似乎隐约期待他说些什么。

莲华点点头,言简意赅:“注意安全。”

“嗯,等我回来。”他回首对着莲华比了个“V”,后者一时愣住,等回过神来想亲吻那双如墨的眼睛时,北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万象阵里。

俞生收好神符,拿出罗盘递给飞龙:“昨天那个位置,还记得吗?”

“交给我吧!”飞龙翅膀一振,接着罗盘带起一阵风,俞生目送他远去,沉口气正要追上,忽然听见后面德州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德州看上去很着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黑眼圈很重,看起来一宿没睡,但穿戴依旧齐整:“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阿符?”

俞生摇摇头,莲华回想了一下:“那个金色头发的?”

“对!请问你在哪里见过?”

“昨晚他睡在这里,今天早上就不见了。”言下之意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明都总共一百零四个划分区域,现在我已经找了一百零三个,都没有见到他。”德州有点失落,“从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开始到现在我已经给他打了四十二个电话,按照阿符平常的习惯,再生气第三或第四个电话也一定会接的,但是昨晚第一个未接通电话之后他手机就一直关机了,我现在很担心。”

这么长一串数字德州没一点犹豫就说了出来,不得不佩服这人的记忆力。

“别担心,季警官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俞生安慰道,“那剩下的那一个区域呢?”

“啊,那里是我和阿符住的地方,他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

莲华说:“我并没有听见任何异常,他是自己离开的。”

“我明白了,谢谢。如果你们有见到他,麻烦联系我。”德州颔首示意,“那我就不打扰了。”

俞生点点头,德州转去下一街口,路过转角处听见后面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叫他:“德、德州哥哥。”

德州转过头,油纸伞下立着一个小孩,如果北景在的话,一定会认出他就是昨晚那个被季符离救下的小家伙。德州记得他,这是明都第七千四百二十五号入住成员,叫小桂。

德州露出一个职业性微笑:“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在找阿符哥哥?”小桂的脸色十分渗人,他伸出食指抵在嘴边,“你不要说话,我、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过去。”

德州眉头一皱,悄悄按住了放在腰间的手枪。

 


季符离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他呛了口水,缓慢睁开眼睛,下意识想要举起的的手却让一条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脑子里混沌一片,季符离头疼的想起昨晚昨晚睡着之前,栅栏外面鬼鬼祟祟的影子闪过,明都的鬼有严格的活动区域和活动时间,他以为又是哪个不记打的无视规定来沾点人气,灯也没开就过去打算抓个现行,然后听见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嗯~看来这墨门的机关还有点作用。”

是袭击他的那个兜帽男人!

季符离心中警铃大作,矮着身子小心靠近,接着足以称作震天响的手机铃声仿佛炸了朵五彩斑斓的烟花。

我日!

季符离的内心从未如此复杂过,这种感觉非常操蛋,有点像那次在养鸡场他对北景大肆吐槽要人命的魔鬼郭管家时一转头吐槽对象竟然就在自己身后一样——季符离现在只想把电话那头的人直接拉过来暴打一顿。

不过这个想法没支持多久,他听见一声居高临下的轻笑:“又见面了,季警官~”

那股香味再次飘来之时,季符离立刻捂住口鼻,却为时已晚。

晕过去之前季符离唯一的念头就是:草啊第二次中招,德州那家伙又该借此唠叨他了!

季符离回过神来,四下打量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铁闸门严严实实的挡住外面光景,好像是个地下室,仅有的一盏可怜的白炽灯要亮不亮。身后看不见的方向磨刀声刺耳,面前是扔了盆狞笑着看他的高马尾男子。

“你谁啊!”季符离小幅度甩了甩脑袋,忍着残余的眩晕感坚强道,“识相的就快放开我!”

“你说放我就放?我凭什么听你的?”男人拿着一把短剑,一步一步朝季符离走过去。磨刀声骤歇,金属破空而出。

“叮——”

男人手背一痛,短剑应声掉落, 他捂住自己的手,目光阴险狠毒:“千面之影!”

千面之影走进视线,却看都不看季符离一眼,光线照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放了他。”

“为什么!?放了他只会让我们的计划更难进行!”

“是你的计划。”千面之影纠正道,“你们需要我的帮忙,我可从没说过要帮助你们~”

“你说什么!?”男人怒了,迫于千面之影的实力他倒不敢对他怎样,只能原地跳脚。

“哦?易牙总管的耳朵怕是不太好使。”千面之影说得无足轻重,他拔出钉在墙上的匕首,抹去上面的浅浅血迹,指腹下刀身上的植物花纹肆意勾画,刀刃幽幽散发寒光。

“你!你可别忘了!只有我才知道广寒宫的下落,你想要回广寒宫,就只能和我合作!”

“呵,广寒宫一直在我这里。”千面之影打了个响指,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音轰鸣声刺入大脑,本就勉强维持清醒的季符离差点再次晕过去。

“你做了什么?”易牙大惊失色,“那只兔子!”

“有句话你也说错了,”屋顶打开一扇天窗,阳光洒落,宛若话剧落幕后的华丽,千面之影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我千面之影,从不与人合作!”

“你最好不要后悔!”

“易牙总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借我的名义杀了多少人,让我平白背上那么多条人命,你猜我会不会记仇?”

他冷冷一笑,电光火石之间,鱼骨刀已横在易牙脖颈的动脉之处,再开口时语气已降至冰点:“放人!”

季符离冷眼看着这一出自相残杀的戏份,尽量避开视线以免和千面之影对视,易牙满脸不服气,不过倒还真算听话给他解开绳子。季符离揉了揉手腕,面露疑惑:“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不干什么。”千面之影对着自己的鱼骨刀吹了口气,把高脚凳踢到天窗底下,“不过比起质问我,你倒不如担心一下你那位好哥哥~”

季符离一秒变脸:“你把德州怎么了?”

仔细一想又觉出不对,改口道:“哼,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但攥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会出事的人又不是我。”

“你!”季符离怒目圆睁,“要是德州出一点事,我让你给他陪葬!”

千面之影抚着下巴,似乎在说:“我等着。”

季符离移步至天窗下,这间地下室不算高,也垫了板凳,按季符离的身高很容易就能从天窗出去,不过那香的麻醉效果还没完,季符离爬出去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脑子里全是德州遇害的画面,手掌磨破了血点都没察觉出来。

千面之影看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光下尘埃弥漫,他拉低了帽檐,宣布道:“那接下来,就看易总管你的表演了~”

齿轮逐渐咬合,走动起沉重的机械声,小石子四处弹跳,荡着尘嚣。嗡鸣降临,一阵风起,一束光现。

晃动仿佛是幻觉。

“你别想跑!”易牙咬牙切齿,多年心血即将败坏,他也顾不得许多,谁料脚底下不知何时竟出现一只机关兔,半只眼猩红。

他绊了个结结实实,脸朝下那种。

地下室剧烈晃动起来,大块砖石开始下坠,千面之影接住机关兔,后退进凝聚的圆形光阵之中,与那风一齐消散。

他历遍天下珍贵之物,看待杀戮就像看待那些玩物。

而他想要的,却不过是世人眼中的玩物罢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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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无零次方

一碗粥等三四天,做着乱七八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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